我從浴室走出來,李華成坐在床上吐著煙,看著我。
「今天比較早回來?」我脫掉圍巾,背對著他,找起我的衣服。
他走到我身邊,手摸上了我的背,我轉頭對上了他明亮的眼睛
「不用摸,醜死了。」我背上有疤,一條一條的疤,我也忘了,到底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
回頭,套上他掛在椅子上的襯衫。他雙手把我一圍,把頭埋在我頸間,淡淡的說
「還疼嗎?」有一煞那,我眼淚差點掉下來,不過,我還是緩緩的回頭,笑著看他「還不都是為了你。」他眼神黯然,看著我。摸著我的卷髮,又問
「還是不懂,為什麼燙頭髮?」我沒有說話,我自己也是不懂,為什麼燙了頭髮。「別問了,我還是你的雛菊,諾~這玩意兒永遠洗不掉的。」我拉開襯衫,藉著燈光,可以看到我左胸上那朵豔黃的雛菊我十四歲那年刺上去的菊兒。他看著那朵菊花,眼中閃過一個不易察覺的痛苦,吻上了我。
那一吻,很淡,和以往都不同那一吻,有點變質像一個沒有了愛的吻,只有慾望的吻


我們變的常吵架,他也不在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的跟著我。
我自嘲,那是因為我長大了,不用他保護了今天,也跟以往一樣,他摔了杯子,拿起外套,踏出家門。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他離開。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關了燈我上了床。再一次躺在這張只有我的床上。
我知道他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他去哪,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流言,早已滿天飛,我並不是沒有聽過,我只是不想求證,我只是很累罷了只想好好睡一覺。閉上眼那一瞬間,腦中想起了四年前,我也是在這張床上把自己給了他。記得那年,我在巷子裡發現他,被打的根豬頭一樣;記得那年他帶著嘲謔的笑,把脖子上的項鍊給了我。
記得那年,我在飆車場找到他;也記得那一年,我離了家和他私奔,尋找我的幸福尋找我要的幸福沒有溫度的房間,月光從窗前灑了進來,晶瑩剔透的淚從我眼角流下。


只有你讓我有活著的感覺我閉著眼睛,腦中浮起李華成的話。
是嗎?我問,卻沒有答案。
「雛菊姐外面兩個瘋丫頭吵著要見你,趕都趕不走」辣椒探了探頭,半掩著門,小聲的問我。
「誰?」我懶懶得眨了眨眼睫毛,淡淡的問著。
「她們她們說是,說是」小辣椒結巴著,不敢說。

「說什麼?」我睜開眼睛,不在意的問。
「她們說是其中一個女生說是成哥的女朋友」小辣椒用很小的聲音,抖著說。我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嘴角揚上了殘酷的笑容。好啊,我這正牌夫人沒去興師問罪,她倒找上門了?難不成,她要來控訴我第三者?我笑了,冷冷的笑著。站了起來,我轉身,看著鏡子裡的人。
紅捲的頭髮,銀色的小可愛,紅色的皮褲,上翹的眼睫毛,紅鮮的雙唇。

「讓她們進來。」我想看看,想看看是什麼,能迷住李華成
我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再門開那一剎那,我轉過身,腦海裡已經出現最殘酷,最不堪入耳的話帶著笑,我轉過身在看見進門的人兒時,我的笑狠狠的、冷冷的、僵在我臉上


那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自己五年前的自己進來的兩位女孩,我不用問,就能知道哪一位是主角她留著短短的頭髮,不施胭粉,有著天然的清純,清秀瘦小的身子,睜著大大的眼睛,沒有畏懼的看著我我握緊拳頭,在心裡狂喊,那不是我嗎?那、不、是、我、嗎?
那不是五年前那朵柔弱,清純,不受污染的小雛菊?我努力壓制胸口劇烈的起伏,扯了一個笑
「名字?」

「莫莉。」女孩開口,聲調柔柔的。
「找我?」我恢復了平靜,看著她,說著。
「成哥,這一年都來找我,只要是你和他吵架,那天晚他就是在我家。」她笑了。我也笑了。不一樣,她和我不一樣,也許是年代變了。以前的我,不會這麼咄咄逼人,這麼囂張
「你怎麼知道他跟我吵架?」我淡淡的問著。

「因為他臉色都很不好。」一旁的小辣椒開口了
「你好不要臉,你當你是誰?你不過是成哥的玩具,她碰不到嫂子時拿你發洩的玩具!」辣椒很沖,我知道,她是想替我出頭。看著莫莉的臉變了色,我揮了揮手,要辣椒住嘴
「你愛他?」

「很愛。」她揚著下巴,驕傲的說。
「我也很愛,而且絕對比你愛的多。」我淡淡的說著,心裡的痛,無法形容就是因為愛,我才對你的事默默不問,你當我真聾了?還需要你來提醒我?」她不說話,悶哼一聲。
「你來找我做什麼?我沒有阻擋過你們,為什麼來找我?」看著莫莉倔強的臉,我似乎明白了
「還是你對大嫂這個位子有興趣?」她不說話,不說話。代表默認了「你覺得大哥的女人名聲很響?很亮?很威風?」我一字一字帶著痛問著。我把上衣扯掉,然後平淡的說
「你看我,胸前三刀,是替李華成擋的」我指指左手的疤
「那是被煙蒂燙的。」我撥開流海
「這個,是被玻璃瓶砸出來的。」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我身上數不清的疤,也許,她以為,我該是像皇后般的雍容,華貴
「驚訝吧?」穿上衣服,我坐了下來
「痛的不是這些疤,是這裡」我指了指心
「你知道我跟李華成幾年嗎?五年,不多不少,五年!這五年,我被追殺過,我墮胎過至少三次,還有」我嘆了一口氣「我還被強暴過
沒有人說話,連辣椒都瞪大眼看著我。
「你如果覺得這個位子很吸引人,我讓給妳吧,我真的累了累了。」我閉上眼睛,揮了揮手,不想再說話
「你走吧,李華成不在高雄,他回來,我會叫他去找你的」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在小辣椒的催趕下走出廂房。門關上了,我的淚,也掉下來滑過臉龐,滑落下巴,順著胸口慢慢的滑下,像把利刃狠狠的割開我的心


我呆坐在廂房裡。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這裡、和家裡有什麼不同?門開了,一個修長的人影走了進來,我睜眼看著,認出來是歐景易
「我聽辣椒說了。」他手上的煙蒂露出紅色的火光
「還好吧?」他走到我身邊,問著。

「歐景易,今晚哪裡飆車?」我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作什麼?」他拈熄煙,口氣裡帶著訝異
「帶我去飆,我想吹風。」
「小雛菊,我已經二十四了,不飆機車了。」
「我才十九,認識你們那年,你們也才十九。你帶不帶我去?不然我可以自己去」我站起身,準備離開房門。
「你真是算了。我call人。」

今晚,飆車人數很多。一大半,是要來看歐景易的,令一半是想來看看成哥的女人,小雛菊飆車。我跨坐在機車上,帶著安全帽,歐景易則不滿的抓住車頭,在狂風中喊著
「我載你!成哥人在台中,我不能讓你出事。」我撇開他的手,催緊油門,煞車一放,讓機車像扥僵的野馬,飛奔而去風很大,刺骨的在我身邊飛哮而過。
我不覺得痛,因為心更痛那年,我是在這條路上撲進李華成的懷抱那年,他是那樣倉皇的拋下機車那樣叫著我的名字。
淚像斷線的珍珠,在夜裡,灑滿空氣,灑滿我的臉視線模糊了,我只覺得心好冷,好冷我拉住頸上的項鍊,項鍊勒得我喘不過氣,往事一幕幕,我只想解脫想解脫。迎面而來的車子發出巨大的喇叭聲,刺眼的車燈讓我爭不開眼,我卻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腦海裡,浮出李華成當年戲謔的笑,
和那句「小雛菊,你是我的,懂不懂?」我懂可是你呢?
李華成,你怎麼不要我了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了?手一放,車身飛了出去,我也像散了的菊花瓣散成片片。淚、血灑在中正路上


                      
我居然沒有死睜開眼,白色的床單,淡淡的藥水味。坐在我身邊,一臉憔悴的,不是李華成,是歐景易他說,我昏了三天,他已經打電話給李華成,要他趕快回來。回來?心還在嗎?
「小雛菊,大哥在樓下!」歐景易走進來,看著我。
「不想見,告訴他我睡了」我閉上眼,不想見到那張讓我朝思暮想,卻又隱隱作痛的顏容。歐景易沒有說話,他悄悄的和上門,隔著半開的門縫,我聽到李華成喘氣的聲音
「人呢?小雛菊呢?」歐景易一手攔住他,臉上帶著不屑,
「睡了,你不用進去了。」李華成不顧歐景易的阻攔,一個跨步想要打開門,歐景易猛然一拳,狠狠的打上他的下巴
「你這混帳!你怎麼能那樣對小雛菊?」他說完,又是一拳。我沒有聽見歐景易的哀嚎聲,我想,李華成沒有回手。他蹙著眉,抹掉嘴角的血跡,
「讓我進去看她。」
「你不配!當初好好把她抓進來,現在又棄亂始終,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歐景易大吼著。我聽到李華成又悶哼一聲,心裡一緊,坐起身子,虛弱的喊
「歐景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他了。」疼,一定很疼。門開了,李華成帶著焦慮走近我身邊,我睜眼看著他紅腫的嘴角心裡,苦、酸、愛、恨全混在一起,不知道,哪一種勝過哪一種愛情,真的那麼難、那麼苦嗎?為什麼,讓我們都傷痕累累


一個禮拜後,我出了院。李華成開著車,回到了我們的「家」。
我坐在沙發上,頭上還帶著繃帶,冷眼的看著他替我到杯熱水。
「我見過那女孩」問題,總是要解決的李華成身子僵了一下,回頭,愧疚和痛楚寫在他眼裡。
「你愛她嗎?如果喜歡,把她帶回來吧總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我閉上眼,不想看他的雙眼,怕一看,眼淚又會掉下來他沉默了一會
「為什麼這麼淡?你不氣?」他走到我跟前,站著由上往下看著我。淡?我還能怎樣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不想作你的包袱,你喜歡的,就去吧。」
「為什麼?為什麼你變的這麼淡?」他丟了手上的玻璃杯,跪了下來,怒吼著。為什麼?為什麼?問的好!我是為什麼啊?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悲憤,我瘋狂的站了起來,拉著頭髮,尖聲的嘶叫著
「為什麼?我是為了什麼?我是為了什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我為什麼染起頭髮,我為什麼耳上穿了十幾個洞?我又為什麼把自己穿的這幅德性?」我淚流滿面,痛苦的喊著
「我是為了你啊!李華成,你懂不懂?為、了、你!你!因為我愛你好愛你,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啊不想讓你一個人扛不想牽累你
身子軟了下去,我跪坐在地上,哭著,把這幾年的淚,懼怕,不滿全部回給他。李華成跪在我跟前,一臉空洞,過了好久,他突然大吼一聲,重重的一拳捶上牆壁
「我一點都不愛她,我只是想你小雛菊,我看到她,想到當年的你
猛然間,我看到他流下眼淚「我好想當年的你啊」他頹廢的抱住頭,痛苦的流下眼淚
「是我害了你我卻不敢面對只好逃,越逃越窩囊」他捶著地面,像頭發狂的野獸,不停的喊叫著。
我流著淚,看著李華成的無助他也有哭的時候又何嘗不想念當初那朵聖潔不染的雛菊?反手抱住他,他的淚滴濕了我的衣角,我的淚落在他胸前我知道,我們一起流過血,我們的血交纏著,分不開。
現在才知道,原來除了血,我們的淚也是在一起的也是那麼無奈的交織在一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想他和我,今晚,都體會了這句用血、淚刻出來的話,無奈,人已在江湖,身已不由己


                  
「小雛菊,走!走!歐景易,帶她走!」李華成回手一刀,替我擋下來那致命的一擊,他把我推開,推到歐景易的懷裡,喊著。
「不要、李華成,你不能丟下我」我掙扎著,歐景易扛起我,帶著血,奔出門外「歐景易,放我下來!華成在裡面,裡面啊!」我發狂的踢著,喊著,卻也能只眼睜睜的看著人群,刀影把李華成包圍起來。
「李、華、成!」淒厲的聲音,由我口裡傳出,李華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身子到下,血狂噴了出來。

「大哥!」歐景易回了頭,憤怒的喊著,卻也只能帶著我,逃、拼命的逃
「易哥!」門外,海虎帶著一群人衝了進來,扶住歐景易浪嗆的身軀。
「大哥在裡面!去快去。」他跌落,卻還是死死的用身子護住我。
「兄弟,上啊!」海虎抽出西瓜刀,眼紅地往裡面沖,我推開歐景易的身子,拉住小胖
「你護他!」搶過他手上的開山刀,我也奔回裡面。
李華成!你不準死聽到沒?不、準、死你是我的命。
記得嗎?我的命我劈開擋路的人,在血海中搜尋著李華成的影子眼淚掉了下來,我找到一身是血的李華成臥倒在血泊中我撲了上去,抱起他,大吼
「你不準死,不、準!聽到沒?你答應要扛我一輩子的,你親口答應的
我揹起他,海虎衝過來護住我們,
「嫂子,快帶大哥走!」我揹起滿身是傷的李華成,咬著牙,一步一步踏出這人間地獄
「李華成,聽見沒?你不準死」我的聲音克制不住的抖了起來,眼淚瘋狂的掉下來。
「小小、雛菊對、對不起我一直很愛你很愛很愛」他氣弱由絲的開口。語氣還是那麼柔柔的我肝腸寸斷。
「李華成你還欠我一條命!記得嗎?六年前,你自己說欠我一條命你的命是我的,你不準死!不準、不準、不準!」我傷心欲絕得大喊,希望能喊回他的神智喊回他的生命。一個浪嗆,我跌倒在地上,我痛苦的抱住李華成,他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條命我下輩子還你」他的手畫過我的臉,那麼淡那麼輕,我瘋狂的吻著他,卻感覺不到一點溫度沒有溫度下輩子,我不要下輩子李華成你這輩子還沒陪我走完還沒還沒還沒啊


                      
落花般的雨滴,飄零菊花的花辨兒隨風,我靜靜得站著。
讓雨,碎花,淋濕了我全身。一件大衣蓋上我,我抬起捶下的眼睫毛,空洞的看著身邊的人。
「小雛菊,雨越來越大了,走吧。」歐景易撐著傘,替我擋掉雨,憐惜的說著。
「我想再陪他會」我看著墓碑,眼淚早已哭乾,早已落盡。
「小雛菊,你這樣,大哥會不安心的。」歐景易突然抱住我,我沒有反應的讓他擁入懷
「在大哥面前,我問心無愧小雛菊,大哥已經走了你為將來的日子好好打算。」我抬頭,看見歐景易的眼裡有著一絲溫柔,煞那間,我恍惚的以為,那是李華成的雙眼「小雛菊,跟我吧我替大哥照顧你。」
他把我抱的緊緊的,堅決的說著
「你知道,為什麼我從不叫你嫂子?因為我一直很喜歡你,一直很喜歡我不想承認你就是我大嫂」我推開他,搖了搖頭「謝謝你,我不能。」
「可是你有身孕,一個人怎麼去照顧小孩?」
他不再抱我,只是更靠近我,讓傘能擋掉雨滴。
「歐景易你知道為什麼我踏進這混水?」我摸了摸小腹,淡淡的說
「因為李華成因為他,我才逃家、休學,讓自己墮落現在,他人走了對這一切,也沒什麼好留戀了」我吸了一口氣
「六年了,我真的累了。景易我想回家了」「回去?可是
「景易,認識你很好,不管任何一個人,我不後悔認識你們。只是現在,我真的想回家了,真的很想回去了」累了,真的好累了
「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吧如果你把我當朋友,就答應我好嗎?孩子,我會自己照顧的」歐景易眼中閃過痛苦的眼神,他抓起我的手
「我不去找你,其他人呢?你走不掉的走不掉的你要有人保護你,就像大哥以前那樣護你」他狂搖著頭,急急的說著。
「我會離開台灣等時間過了再回來
「小」他欲言又止。
「歐景易,如果你愛我,成全我吧」我抬起頭,懇求他。
「我我答應你,不再去找你」他咬著牙,痛苦的說著。
對不起,歐景易,原諒我的自私只是少了李華成,我真的再也不會對這一切留戀少了他,誰能陪我走下去?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當初我自己怎麼出來,我就怎麼回去」我悠悠的望了李華成的墓碑,摘下一朵菊花,放在歐景易手裡
「謝謝你六年的照顧我不會忘記」我轉身
「歐景易你自己小心不要變的跟李華成一樣有機會就抽身吧!」我一步一步的離開他,決定離開這六年的恩恩怨怨,離開這六年的愛恨情仇離開這風風雨雨。歐景易捏緊那朵菊花,目送著我的身影離開,眼裡有淚,喃喃的說
「抽身?有機會嗎有機會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抽身了,踏出這江湖了。只是那是用我的血、淚和愛人的命換來的值得嗎?誰告訴我風吹起,菊花片片飛落在樹梢,地上,墳上落在誰的心頭,化成誰的淚


當初是這樣一個背包離開家的。我揹上同樣的背包,關掉了李華成家裡的電燈。關上門,我把鑰匙留在信箱再見了,
我的家我尋找幸福的家我知道,我不會孤獨在我身體裡,有另一個生命陪著我陪我走過春夏秋冬;那張顏容也會陪我走過月月年年打開久別六年的家門時,我見父親白了的頭髮一臉錯愕和母親滿臉憂愁。
「爸、媽,我回來了!」我放下背包,跪了下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父親老淚縱橫,當年的憤怒早已化為悲痛。我抱住他們,流下眼淚幸福我找過我以為那年,那樣,就是幸福流不盡、散不開菊花的淚,在春去冬來,徘徊流連


                           
小雛菊後篇

我呼了一口氣,把最後的檔案儲存,看著小雛菊的臉,突然想哭

「寫完了,你不要看一看?」我將電腦推到她前面

她搖了搖頭,「不用了。」

我知道,為什麼她的聲音總是那麼沒有生命,那麼沒有感情,因為她的命、情早就隨著李華成而走。

我搔了搔頭「我有點後悔把你的故事寫出來。」她的故事,我根本寫不出裡面千愁萬愛的一千分之一

「為什麼?」她抬起頭,淡淡的看著我。

「因為,我寫不出那種感覺,那種淒美、悽美的感覺

「沒關係,有感覺的人,看了就會懂得。」她點起另一根煙,看著窗外。

「你什麼時候要回台灣?」我問著。

「後天」她吐了煙「李華成的兩年忌日」她雙眼,閃過了一絲情感,很淡,淡的讓人察覺不出來,忽然她又問「誰唱那首歌?」

「哪首歌?」

「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她哼著。

「孫燕姿,曲名是天黑黑。」我拿起筆,把名字抄給她。

「嗯,」她淡淡的收過紙,站起身「我該走了

我想不出任何留她的藉口,呆呆的看著她穿起外套,我心急的抓住她的手「寶寶是男是女?」

她突然一笑「男的,眼睛很像華成呢!」她笑了,我看著她笑的瞇起眼睛,手,習慣性的摸了摸掛在胸口得銀鍊李華成還是她唯一開心的理由。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跟她說恭喜?還是

「謝謝你幫我寫故事,這給你」她從皮夾裡掏出一張紙,放在我手上,淡淡的一笑「往事如風,不是嗎?」一柳倩影消失在coffee shop門口。

我呆呆的看著她消失在人行道那端,就像她出現的時候,沒有聲響,沒有情緒,穰人察覺不出她的存在她今年,算算,不過也才二十二生命好像卻以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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